Ciriatto_Rorschach

他就像個孩子一樣，眼神帶有期待，但不安卻最為明顯。他也清楚，自己本質上不屬於這空間的一份子，周遭的視線與在街頭時的感受沒有不同，只是在這房裡反而使他如坐針氈。

內心不時有個聲音要他趕緊離開此處，別再追尋心中那份期待。

“這裡並不是你的生存範圍，你的氣息無法和這裡相容，由你踏入此處時，就不只是給自己找麻煩了，同時也是帶給他人困擾。你都清楚感受到了吧，那些視線，還有他們的竊竊私語…。＂

由旁人的角度來看，他或許是安穩入座，只是他內心的掙扎沒人發現。

就那麼一刻，內心的聲音戰勝了他的意志，剛起身準備轉頭離開現場，溫柔的語調打擾到他。

「這是我們的菜單，請您參考。」說話的那人也一邊斟滿玻璃杯裡的水。

這下他才驚覺，自己早已無法走出這空間。

菜單的內容和擺在門口大同小異，在踏入這門前，其中內容也早在腦海中演練多遍，只是這回，他兩眼盯著菜單，卻無法回憶起之前的設想。

腦袋一片空白的情況下，他不自覺開始換算這一餐，會是用多少資源回收才能換得，這樣的金額不只可以吃上好一段時間的路邊攤，甚至可以把現在腳上的破鞋給換了。

想了很多，多到足以使他放下心中這份長久以來的期待。

「如果我這次不吃的話，以後應該就不會再來了吧。」

遠離夢想後便是遙遙無期的相遇，他很清楚這點，畢竟人生中已有許多的後悔，而眼前這關於吃或不吃的選擇，成了他重大抉擇。

一邊看著菜單，一邊清算攤在桌上的零錢，一遍又一遍。

雖然他知道身上的金額足夠點份最低價位的餐點，不過仍怕這件破衣漏了幾枚銅板。

小心翼翼確認身上零錢無誤，仍不敢與服務人員對上雙眼。

那隻手掙扎在桌面幾公分的高度並不起眼，而這高度正是他心中所存的勇氣。

「您好，請問需要什麼嗎？」

服務生發現他些微的舉動，腳步靈敏來到桌旁。

面對站在桌邊的專業笑容，他則是怯生生的將話含在嘴裡，手指懸空指著菜單裡的餐點，不敢隨便觸碰，深怕手上汙垢弄髒頁面。

「…那請問您的餐點要加價升為套餐嗎？」

他從來沒有注意到菜單上頭一行關於套餐的小字，這突然的提問，頓時使他不知如何答覆。僅僅短暫瞬間，他感覺服務生的笑容並非發自內心，那像是一種嘲諷，也像一頭野獸齜牙。

還沒開口表達，服務員手邊似乎來了急事要先處理，便先給予回應。「不好意思，如有需要加點請您跟我們說。」

菜單沒被收走，服務員只是將它用桌上擺設擋立在旁，就轉身前去處理突發事件。

餐桌只剩他一人，以及一杯開水。

緊張情緒使他雙唇乾涸，盯著晶瑩剔透的玻璃杯，卻不敢觸碰。

他仔細端看著玻璃杯，心裡明白這杯水並不是擺飾，只是他深怕把這杯子摔破或是弄髒，畢竟這餐對他來說已是不小的花費，已經很難在去承受這份賠償。

雖然他鼓起勇氣走進那扇門，但沒想到在裡頭需要更多的勇氣。

他開始嘗試放慢呼吸，想從緩慢之中好好享受、體會這裡的一分一秒，只是腦中的聲音又再次縈繞。

“…你不如這屋裡的每一個人…”

同樣的心聲再次浮現，只是這次感受別於以往。

可能是因為緊張，或是強迫性的放鬆，他清楚感覺到大力跳動的心臟如同求救般，在身體裡敲擊空虛的胸膛，四肢卻像血液不流通般的冰冷。

呼吸放慢了，而原本沉重的念頭，有如沉浸在湖中的石塊。外在的目光、周遭的氛圍、飄盪的樂曲、瀰漫的香氣，這些事物彷彿湖水，將他緊緊包覆其中，一點一滴滲進心裡，不過身為石塊的本質依舊不變。

帶著不安的情緒，卻異常冷靜的坐在餐桌旁，直到服務人員再次出現，他已平靜的內心才出現變化。

沙拉、麵包、湯品、主菜、甜點，一樣沒少的出現在餐桌上，看著全部到齊的餐點頓時不知該從哪道吃起，他拿起刀叉挑起一片生菜，雙眼瞪大觀察著。

他不明白為什麼眼前這些食物要如此高的價格，便帶著疑惑開始吃起主菜、沙拉，難以言喻的味道既熟悉卻又極為陌生，他無法評斷這菜色是否稱得上是美味，甚至還一度以為這就是金錢的味道，而在不停的咀嚼中他才明白，自己與在場所有人的不同之處。

小心翼翼的將那不大的湯碗捧到面前，慢慢品嘗，沒有人注意那被雙手遮掩住的臉龐，而他泛紅的眼眶就更不用說。

湯品喝完了，在用餐過程中，就像個膽小的動物，貼近著桌面食用餐點，他難以定論心中的感受該歸類在開心還是難過，直到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口甜點品嚐後，就再也無法忍受由心頭升上鼻腔的辛酸。

沒人注意到他的哭泣。

居無定所的歲月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的年頭，他也曾無法控制的嚎啕大哭過，只是在街頭的生活，使他遺忘了哭聲，學會安靜潰堤。

隨意的用手背擦拭掉短短幾分鐘的淚水，桌上的衛生紙連一張也沒有動過，來這裡用餐已經滿足了，但街頭的生活仍舊還未結束，他怯生生的詢問服務人員。

「…請問麵包，可以帶走嗎？」

「好的，那我幫您外帶裝起來。」

其實他原本只想把麵包放進口袋，不想多麻煩服務人員，只是對方的動作更加迅速，不說二話直接就把麵包帶進廚房。

等待麵包的這段時間裡，頓時使他回到剛進門時的不知所措，餐點的味道還殘留在口中，所以他確定剛才的經歷不是幻覺。

無法說出這裡的餐點和街邊陽春麵哪個好吃，他卻多少明白為什麼許多人會喜歡到這種地方用餐了，只是無法確定自己是否還會再來，畢竟這裡喚醒他許多身為人時的回憶，無論是那令人熟悉且又陌生的食物，或是他人用餐食的笑容等等，這些都令他嚮往、恐懼…。

用那些零錢，順利買單了這次的經驗以及回憶，人影也就這麼消失在餐廳的落地窗外，只是他仍沒注意到菜單底下的那一行小字，“另加一成服務費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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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時候不是很喜歡把一些細節說(或是寫)得太清楚，

像是故事裡的主角到底有沒有加價升等套餐，或是最後服務費方面的問題。

可能這故事會讓閱讀的你覺得故事裡的角色可憐，但也希望你能發現其中的細節，

明白這故事裡頭的溫度。

這故事也純粹只是在某次用餐時，突然想寫的題材，

總之，祝大家閱讀愉快^^